第二节
所以才奇怪呀！
“司机送我回家，我下午要坐飞机去杭城。”
“你们为什么事争执了起来？”
他没有隐瞒，什么都交待得很清楚。法医签定过了，水果刀上的指纹是他的，家里没有第三者的脚印。这真的是个一点趣味都没有的简单案子，起诉材料整理好，就等着开庭了。
“其他呢？”
钟荩的思维有些跟不上了，“水果刀切好不是应该搁在厨房里吗？水果一般不都是用牙签戳？”
“女儿？哦，她怀孕了，行动不方便，我委托常律师的。”
钟荩定定地看着戚博远，平淡的口吻，像是在诉说一个将要执行的生产计划，她却听得毛骨悚然。
“你哪里不舒服？”钟荩皱着眉，她有种预感，提审不会太顺利。戚博远要么真的是不谙世事的书生，除了专业，其他方面都是弱智；要么是这人太有心计，顾左右而言他，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牧涛在看她的提审记录，越看眉头蹙得越紧，“他的电脑里有什么？”
“你刺向她时，她没有躲开？”
戚博远杀了妻子之后，收拾好行李，在电梯里遇到一位邻居，还相互问候。上车时，他为让司机久等还说了抱歉。他的行为、举止，正常到不能再正常。
冷风中隐约飘来春天的味道宣告着漫长的等待就要结束天空中的云堆聚成你的微笑告诉我幸福快来了……
这位常律师可真尽职，钟荩心中哼了声，她合上了卷宗，等戚博远继续发挥。没想到戚博远绕了一个大圈，却接上了她的话。“24号那天，我在公司开会。”
戚博远仍穿着在杭城的那身衣服，两天没刮胡子，看上去有点憔悴，但精神还不错。钟荩和他打招呼时，他微笑颔首。
钟荩摇头。
“他心理上不会有问题吧？”她问牧涛。
戚博远几乎是绯闻绝缘体。虽然一把年纪，但是仍然可以用“清俊”这样的一个词来形容，再加上社会地位高，有年轻女子青睐很正常。在公司里，他温和、亲切，很受人尊重。在邻居眼中，他彬彬有礼，是好父亲、好老公。
牧涛指着记录里的一行字，“他的这句证词有疑点，要好好推敲。他吃水果时，她妻子在看电脑，似乎是这个让他起了杀心。你去找景队长，让他陪你去戚博远家查看下电脑，找个懂计算机的专业人员一同去。”
心跳自然加速，额头的筋一根根突出，钟荩有点兴奋也有点紧张。“你爱人在家？”
钟荩直流汗，这个记录她看了好多遍，都没注意这一点。
爱，要么相守，要么相忘。
钟荩放缓了呼吸，“水果是在书房切的？”
第一次提审戚博远，钟荩放在早晨九点。阳光不错，隔着铁栅栏，静静地看，树梢间隐隐泛出娇嫩的绿。和她同去的书记员是个长相喜感的男生，端正的面孔，带笑的眉眼。他深吸一口气，笑嘻嘻地说：“钟检，这是春天的味道！”
戚博远像跌入了沉思，过了一会，才说道：“好像没有。我进书房打印发言材料，她给我切了点水果，送进书房。”
“你……爱你妻子吗？”她问了一个和案子无关的问题。
钟荩真羡慕花蓓的健忘。
景天一找司机了解过情况，戚博远在公司吃过午饭回去的，那时是十二点。司机在楼下等了近一个小时，戚博远才下来。
“会议是早晨九点到十一点，关于刚上线的动车组运营中出现的情况汇报。会议结束后呢？”钟荩谨慎地放慢语速，不那么咄咄逼人，她不愿戚博远反感。
戚博远先说的话，他抱怨睡的床太硬、被子不很干净、同室的人呼声太大、厕所里的臭味太重，这些都影响了他的睡眠。
事实却摆在那里，所有的疑问只能等戚博远来解释了。
“戚工，”她没有直呼他的名字，“2月24日那天……”
可是钟荩就觉得不对劲，顺利得处处不对劲。戚博远不是一个职业杀手，不该表现得这么淡定。
钟荩轻抚着桌上的卷宗，思索着怎样开口提问。这件案子发生在2月24日的中午，戚博远在书房用一把水果刀杀害了自己的妻子。现场没有挣扎、搏斗的痕迹。水果刀穿过一件毛衣、一件内衫，没入心脏部位，就一刀，戚博远的妻子当场毙命。那一刀，力度之狠、位置之准，仿佛演练过数遍。这是让景天一和牧涛最觉得蹊跷的地方，用景天一的话讲，戚博远是一介文弱书生，应该没那份力气也没那个胆量。
“是的！”戚博远回答很快。
戚博远摇头，“我们结婚二十年，从来没争执过。”
“那么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啊！钟荩瞪大眼，“你杀了你妻子？”在她的内心深处，她有时会希望戚博远否认，这件案子其实另有隐情。
“司机在楼下等着，我有点着急。她用水果刀戳了一块苹果递给我。”
戚博远回答：“我爱的人在我心中，但我对婚姻忠诚。”
“接下来的事景队长不是都一一查清了？”
书记员差点笑喷，看守所要是像酒店，谁不愿意来？
戚博远没有否认。他接过水果刀，吃下https://苹果，然后返手就把刀刺向了妻子。
“哈哈，姑娘你不常做家务吧，水果当然是在厨房切的。”戚博远笑了，有一份长者对晚辈娇宠的意味。
“呃？”钟荩想了下，“他说是发言材料。”
人的心，都是深深的海洋。
“你没通知你女儿？”
“你送我的围巾被警官没收了，不知能不能还给我。”戚博远打断了她，“我已经停药几天，身体很不舒服。”
“人老了，各方面的功能都会退步，一些常用药罢了。我和常律师提过，他说今天给我送的。”
钟荩同情地笑笑，其实每个进来的人都会有抱怨，只不过没人敢言。她打开卷宗，目光落在作案现场拍摄的照片上，闭上眼睛，深呼吸，再慢慢睁开。
不能相守又不能相忘的爱，是最最苦的。
“你吃了吗？”
钟荩不再盯这个问题，继续问道：“接下来呢？”
“她在看着电脑，没有注意。”
但愿属于她的幸福也已在路上，钟荩轻笑：“我们进去吧！”
戚博远挑挑眉，“不是人人都墨守成规。”